每次假期回家，总会先去奶奶家报个到。尽管奶奶已是耄耋之年，但精神还算矍铄。每次穿过外间屋子时，都能看到那个针线筐。针线筐的外面已被岁月磨得微微泛光，里面放着别了针的各色线轴、剪刀、粉笔头、顶针以及布头等。记忆中这针线筐杂乱得很，奶奶却笑笑说：“理不清也理不得，只消做针线活的人找得见就行了。”
　　旧光景里，凡是谁家添丁进口，家里的老人就会算着日子提前过来，把打算做的样式和件数一一告知。奶奶三下五除二便能给出截几尺布、备多少棉，心里像是有个计算器。她说，生活会撵着人熟能生巧嘞！因为父母过世得早，下面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，再加上嫁过来后又添了五个子女需要拉扯，生活再艰辛也总要想着解决吃饭穿衣的温饱问题。一家人除了拼命干活就是节衣缩食，大人的衣服破了打补丁，实在穿不了就毁了给小孩做，年长的穿小了再给年幼的……
　　待人家备好布料，奶奶的针线筐便登场了。最早的时候，打版画线多用泥土块，下手尺寸全凭经验和感觉，然后便是用剪刀裁制。奶奶一件一件给人家交代好，那人便可带回家按版缝制。不要的布头便入了奶奶的针线筐，说不定哪天它们便会用来扎粮食口袋、系豆角黄瓜架、绑细碎柴火……
　　曾经，村上很多新出生的孩子，都穿过奶奶打过版的衣服。近些年，奶奶上了年纪，眼睛也开始有些花，就只做些自己手边的针线活儿，偶尔穿针的活儿也由我来承担。
　　尽管子女和孙辈们经常给她买衣服，让她每天换着穿，别不舍得，可奶奶总是半开玩笑地说：“实在太多了，根本穿不过来。”节俭惯了的她总说，旧衣服穿着才觉得自在舒坦。从长衫变成短袖，从长裤变成裙子，样式可以改，胖瘦可以调，短了可以接，抑或改成拼布口袋、自制钱包……她的手总有一股“化腐朽为神奇”的力量。
　　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，如今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衣服，但是奶奶依旧放不下那个针线筐。因为那里面盛放着她勤俭持家的朴素哲学，装满了她与生活抗争的人生阅历。

（作者：大连工业大学 郝哲）